苏夫人隐约听见，女儿在叫自己。
苏氏睁开眼看看，女儿竟然就站在自己床前。
苏夫人惊讶，怎么夜里又醒了？怎么又睡不好，今夜也没下雨啊？
侧耳听听，一片混沌，恍惚之间未听到天上雷声。
服侍的人呢？都去哪了？不知道姑娘醒了吗？
这些丫头们，真是糊涂了啊。
苏氏正想着，刚要伸手拉女儿到床上来，却见墨染，忽而离自己远了。
苏夫人急忙一声声唤着女儿名字，却见女儿仍是笑着往后退，直至在房门口，停住了脚步。
“娘亲，其实我什么都知道。”
“染儿！”
墨染笑：“我不怕，我不怕。”
看着墨染脸上的笑容，苏夫人探身去抓女儿的手，忽一下扑了个空。
猛地扑到地上，苏夫人手里紧紧地扯下了半面床帐。
额头上都是冷汗，抬手抹一把汗，心口处嗵嗵地跳，只觉手都软了。
夜里这一番折腾，苏夫人白天便精神不济，脸色有些苍白。
张嬷嬷端详着苏夫人，心里担心，又是纳闷：“怎么就这么几天，人倒是瘦了一圈？”
张嬷嬷纳闷，忙吩咐小厨房炖了鸡汤、熬了燕窝，来给苏夫人补身子。
苏夫人喝了两口，便喝不下了，只觉得呕得慌，一手捂着胸口，全吐了出来。
张嬷嬷皱眉。
奶奶今天，胃口怎么这么不好？
张嬷嬷又端了一碗鸡丝粥，喂到苏夫人嘴边。
苏夫人伸手推开，吐得更厉害了。
墨染捏了一块糖糕，抻着身子，将糖糕举到苏夫人嘴边。
苏夫人勉强笑笑，刚一张口，又吐了起来。
雪瑞、雪蝉在厅堂中间站着侍候，心里也是着急，怎么奶奶脸色这么苍白？
奶奶这是怎么了？
张嬷嬷见苏夫人吐成这样，心里便纳闷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。
是吃坏了什么东西？还是着凉了？
苏夫人捂着胸口，吐个不止，稍一缓口气，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茶盏，刚要漱口，忽侧头看见墨染，不由心里一疼。
墨染脸上挂着泪水，两只大眼睛湿漉漉的，眼泪一对对地落下来。
苏夫人摸摸墨染头发，急忙漱漱口，安慰墨染不要哭，说自己没事，就是胃口不好，过一会儿就好了。
苏夫人哄着墨染，让墨染渐渐地止了眼泪。
墨染仰头，声带哭腔：“娘亲，娘亲，娘亲生病了？”
她心里害怕，祖母生病了，自己就见不到祖母了。
那如果娘亲生病了，自己也就见不到娘亲了。
苏夫人摇摇头，忍着呕吐，露出一个笑容。
墨染嘴角挂着眼泪，仍是盯着苏夫人看。
她小脸上神色大变，一时间让人心疼不已。
苏夫人仍是笑着，招手让雪瑞将墨染带下去，嘱咐雪瑞到厨房给墨染拿些荷叶糕吃。
雪瑞点头，上前来牵墨染的手。
墨染摇头，往后躲开雪瑞的手，只看着苏夫人。
“娘亲，我不走，我要陪着娘亲。”
“乖。”苏夫人捋着墨染头发，轻声哄她，“染儿跟雪瑞姐姐下去好不好？去屋里去吃糕，是你喜欢的糯米糕。”
墨染喜食软糯之物，又特别喜吃糯米做成的糕点，故犹爱“桂花糯米软糕。”
这糕点甜甜的，还缀着桂花，散出淡淡的花香味儿。
可苏夫人怕墨染吃多了不消化，平日叮嘱丫头们，少给姑娘往上端这道点心。
也吩咐了小厨房，让厨娘隔着日子做糯米糕，不能挨着日子做。
怕墨染吃多了糕点，就不肯吃饭了。
苏夫人想墨染是小孩子，看不见自己喜欢吃的东西，也就想不到要吃了，所以很少往墨染面前端“桂花糯米糖糕”。
可墨染的记性格外好，一日不见糯米糕，便想着要吃，看看桌上没有这道点心，就不张口吃饭了。
苏夫人见墨染对着饭桌上的菜，不怎么张口吃。
墨染小嘴巴嘟嘟的，一副不高兴样子。
苏夫人便只是笑笑，装作没看到，哄墨染吃些饭菜。
所以墨染若是哭了，或是不高兴了，苏夫人就拿这道糕点哄她。
这招次次灵验，每次都能让墨染转为笑脸，即刻就变得高兴起来。
可这次墨染并没有转头，也没有乖乖地跟着雪瑞回屋，她眼睛湿漉漉地盯着苏夫人看，并未因苏夫人的话高兴起来。
她小手扯上苏夫人袖口，一声声软软地叫娘亲。
苏夫人一下湿了眼眶，将墨染抱进怀里。
手揉着女儿的小脑袋，微闭上眼睛，轻声对墨染说：“染儿，乖，娘亲没事，娘亲怎么会有事呢？”
墨染从苏夫人怀里抬起小脑袋，抬手去给苏夫人擦眼睛，认真地安慰苏夫人说：“娘亲不哭，染儿给揉揉，就不难受了。”
苏夫人含笑点头，看着墨染的小手在自己肚子上乱揉，呕吐感更甚，脸上笑意却更柔了，忍着不张口吐出来。
墨染揉了一会儿，问苏夫人：“娘亲，好些了吗？”
苏夫人点点头，转头看张嬷嬷，示意张嬷嬷将墨染哄走，她实在是忍不住这阵呕吐，就要吐出来了。
张嬷嬷立刻笑着上前，将墨染接了过来，对墨染说：“姑娘好好做女工，奶奶就好了。”
墨染眼睛亮起来，抬头看着张嬷嬷眼睛，要确认张嬷嬷这话的真假。
张嬷嬷点点头，又对墨染重复了一遍这句话，眼神很是慈祥笃定。
墨染一下笑起来，从张嬷嬷怀里跳下来，牵上雪瑞的手，就往自己屋里跑。
张嬷嬷忙喊“慢些，慢些，姑娘，您是姑娘！”
雪瑞抿着嘴笑，一边被墨染拉着跑，一边说：“姑娘别忙，没几步路的。”
屋里的大丫头们都抿起嘴角来，盯着墨染看，见三姑娘就似一只小鸟儿，飞快地跑到连廊里边去了。
墨染身影刚隐而不见，苏夫人就吐了出来。
她抬手推开面前的饭菜，皱起眉头来。
张嬷嬷问：“是饭菜不可口？奶奶想吃什么？”
苏夫人呕个不停，摆摆手，什么也不想吃。
张嬷嬷不禁忧心，只得摆手，让小丫头们将饭食撤了下去。
雪蝉看着端出去的大小食盒，皱眉说：“奶奶这样可怎么好？不能不吃东西呀。爷刚走了一天，奶奶就犯上相思病了。”
苏夫人一下笑出来，险些呛着，摁着肚子直不起腰来，不禁转头瞪雪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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